胡思乱想的纸壳箱

节操喂狗,狗不吃只好捡回来
内心是个无洁癖无下限的人,只是爬墙动作太慢容易被卡住

【三日一期】流水日常【本文毫无营养请小心食用】

无肉无糖无玻璃渣,无梗无脑无考据,纯粹是老头子的聊天录。

很长时间之前写的,属于是为了更了解角色的做的练笔。今天突然翻出来觉得好像凑合凑合还能看……反正520不交点东西怎么能算过了爱受节呢【】

全篇逻辑混乱,明明都在本丸里怎么弄得像时光穿梭一样,全篇都是作者私心的意识流。然而,我,实在是,改不动了……

反正食用前请注意,字数1W4左右,不爱看啰嗦的请尽快退出不要浪费时间……


恐怕我以后也会偶尔写这种没人会看的东西【蹲

梦中的婚礼←作业用BGM在此,虾米连接,推荐LOOP,请温柔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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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动辄百岁的老人家们来说,审神者身边总是有好多稀奇的玩意儿。虽然审神者平日里看得严,偶尔也是有疏忽的时候。

这一日,审神者把一个会变出百般图案,尺寸却不过二尺见方的小板子落在了茶室。茶室的常客三日月宗近自然是第一个发现人。老人家眯着一对狐狸眼,心底下盘算了片刻,纯良地笑着,学着审神者在板子上随意戳弄起来。

三日月是知道这板子会变化颜色,没想到还会突然发出声来。吓得差点刀都拔出来,再听,是一首曲子。

三日月宗近也是千年的老妖怪了,却也并没有听过这曲子,仿若泉水叮咚的音色,恍惚透出夜莺啼鸣的嘹亮,美好得一碰就碎。旋律不似日本音乐那般悠扬静雅,倒是有些匆忙,然而细听起来也并不是匆忙,更像是某种渴望。于是,那叮咚泉水的音色,竟犹如泪水一般惹人心痛了起来。

三日月不知道这种乐器叫钢琴,更看不懂小板子上那一行异国的语言,MARIAGED'AMOUR,爱人的婚礼,又名,梦中的婚礼。

他只是直觉地,想起了一期一振。

直觉地想起了大阪城,想起了大阪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想起了樱花如何开在庭院里,又如何轻巧地落在那人的短发上。想起他对两个弟弟宠溺的微笑,还有他转过头,对着自己露出的那个稍微不同的微笑。

是否年纪大了就爱回忆从前呢。毕竟脑海中容得下的东西不多,那个微笑的角度太过刚好,竟无法忘掉。

既是美好的东西,那多回忆一下也未尝不可。只是音符催促着时间流转,三日月脑海中的大阪城经历了繁春,盛夏,硕秋,寒冬。那笑容短暂到找不到一个时间可以用来契合。只是老人家还留着一种感觉,感觉那个微笑是一种抹不掉的东西。

三日月垂下眼帘,试着模仿了一下那个记忆中的微笑。是了,是这个感觉。是某种可以互相弥补的东西在相互填充的满足感。是这样来着啊,一期一振。你看,时间太久了,连我都忘记了。

我们的记忆都消失在那场火中。我们自火中生,未曾想,竟也会被火吃了心。

一期一振啊,我活了太久,丢掉的东西太多了。无论人类如何夸赞三日月宗近是怎样一柄传承千年未老的宝刀,岁月依然确实地磨走了一些东西。

我们都习惯于放手了。即使是我们,也无法从时间手中抢走任何东西。像我守不住足利将军,像你守不住丰臣少主。我也守不住你。

许是有些惭愧,又许是年长者看得太淡薄了。若我再年轻个几百岁,也许我也会像个人类一样拥住你,为你细数陈年往事吧。只是我们都不年轻了。不,你还年轻,甚至愈发年轻了。

最为可怕的是,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这默契般的信任竟让我不敢开口,生怕一段由我独断的记忆,会坏了那美好的仿佛一碰就碎的笑容。我见过无数世事变迁,山河易主,竟会怕你不再是你。

我愈发喜欢袖手旁观了。天下太平,我们不必死守些什么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我知道你不会再被灼烧,也不会被折断。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是了,今日我突然想起了,我所不满的是什么。

放过手的东西,就抓不回来了。所以即便我还是对你如当年般微笑,你却填不回我缺失的部分。

三日月阖眼端坐在茶室中间,美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小小的茶室门口进来了一个身影,安静的连三日月都没有发觉。

一期一振照顾了幼弟们一整天,也有些疲倦,想来小孩子不会没事跑到这边玩耍,于是溜来这里偷上片刻闲暇。不成想已经有人先到了,也只好端坐一边。无妨,一期一振是很愿意与三日月交谈的。他尊重三日月的阅历,也欣赏三日月的举止,更重要的是,他喜欢三日月身边平稳安心的空气,仿佛在他身边,时间就是静的,不变的。

他想着,惯于微笑的嘴角已经微微扬起来了。

这叮咚作响的琴声与茶室的氛围并不太符,与面前这位青年面容却已有千岁的付丧神也不太符。而三日月端坐在这音乐中,融得恰如其分,美得刚好。

一期一振很喜欢本丸的生活。被束之高阁的,或者去向不明的,甚至战死沙场的所有名刀都聚集在这里,笑着,战斗着,悲伤着,相互抚慰着。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悲伤,只是有的人看得开,有的人会麻木。一期一振有些不安,他最深的悲伤,已经在火中烧干了。

一期一振想起来,在德川家时,他曾一度询问过面前的长者,大阪城的火究竟烧掉了什么。而那人只是很好看地笑着,说:有形之物终会破碎,无形之物终会消散。一期,来日方长,何苦为难自己。

他真的就什么都没有说,优雅地沉默着,沉默了二百年。

许是被琴键跳跃的声音催的,一期一振突然很想再问他一次。

火焰究竟吃掉了我的什么东西,究竟是怎样无比重要、或者毫无价值的东西,才会让你对我沉默整整两个世纪。

他看着面前的人,忍不住攥住了拳头。

 

乐曲结束了。说来也是很短的曲子,比不得宫廷里绵延不绝的笙箫,却也能引人深思,不失为良曲。三日月还沉在乐曲带来的回忆中,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一声不响。

一期一振见三日月不动,也不忍打扰长者的平静,于是摁下躁动的心思,静坐在一旁。

良久,三日月睁开眼,一期在旁看的分明,那闪着新月的眸子空得让人脊背发凉。

他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神情。三日月宗近的神情通常都是在说着什么的。闲日里盈着悠然,战斗中收着杀气,作弄晚辈时闪着一溜精光,故弄玄虚时流着一丝嘲弄。这柄美丽的太刀诚然有自己的城府,却也从未露出过这般,空荡荡的,仿佛望月一般黑暗的神情。

一期一振想要张口询问,终究没能说出口。

三日月目光微转,似乎撇到了一旁的一期一振。空荡荡的眼神只消一眨的功夫又盈上了笑意。

“一期啊,抱歉抱歉,上了年纪,发起呆来不那么好回神啦。”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样,三日月周围的气氛又变得闲适,一期一振有些反应不来,如平日里一般微笑着:“哪里的话,打扰了三日月阁下,晚辈才要说抱歉才是。”

终究还是没问出口。他想着。什么都没能问出口。

小小的茶室一瞬间沉默了。两人看着空荡荡的墙壁,尴尬地微笑。是这里方才被音乐填满的错么,为何这间茶室如此的安静,如此的狭小呢?为何身旁的这把刀只字不言呢?

这样的沉默,我岂不是更开不了口了么?

 

终究是作为晚辈的责任感作祟,一期一振起身了。他默默地从小柜里取出茶具,看架势,是要为二人备一壶茶。

三日月眯眼笑着:“哎呀,我今天这是有机会尝尝一期的茶么。”

一期一振把小茶碗平列在桌面上,小心地掩嘴笑道:“技艺不精,还请不吝赐教。”

“无妨无妨,茶也不过是茶,一泡一味,都是一期一会。”

三日月笑得风轻云淡,一期心头却是咯噔一响,说不清地紧张起来,苦笑道:“阁下莫再取笑我了,只怕紧张手抖,坏了一壶好茶。”

“哈哈哈,无妨无妨。”三日月看着一期有些为难,也不再多说。只看到那比平时多了几分人情味的微颦眉头,心下便觉得一片欣喜,自然不再作弄,转而欣赏起青年温婉的手法。

茶有无数种泡法。宗三左文字的茶泡的极佳,醇香四溢,似有千利休的余韵。其兄长江雪左文字的茶则清淡爽口,细细回味方得一丝隽永的幽甜。烛台切光忠的茶相比之下看似不太上讲,入了口却馨香非常,暖人心脾。歌仙兼定的茶任谁都会评为好茶,却只有极少的人能喝出丁点冷峻味道。

而一期一振,平日见他都是喝的便茶,并不刻意讲究什么,似乎对审神者带来的奇特饮料也不乏兴趣。他的茶是什么味道,三日月也很好奇。

好喝还是不好喝,都是一期一会。

老人家想着,温和地笑着,看着安静地忙碌着的一期。

虽然丰臣秀吉是庶民出身,好歹也爱攀附风雅。当年随关白在大阪城耳濡目染,一期一振也是对茶有些心得的,今天看来,那场火确实烧的惹人心疼。

三日月在旁看得分明,没有犯什么大错,然而冲泡的水温和时机都不太对,茶香散不出来,好好的茶叶好像被闷死在了水里。一期并不如他开始所言那般紧张,他的手很稳。如此看来,一期一振真的不记得那些年学得的茶艺了。

心下感到痛心,脸上神色却不动分毫。三日月静静地看着一期一振最后将茶摆在他面前,才开了口:“那么,请允我一品一期一振的杰作。”

“哪里的话,不过是让您见笑的拙作,不嫌弃的话请用吧。”一期一振的微笑又带了点羞涩,看得三日月是十分高兴。

“若是能让我笑出来,无论怎样都是杰作啦。”带着说笑的语气,三日月捧起茶杯,在鼻下过了三巡。果真没什么香气,仿佛是死茶。看颜色,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惜了。三日月回想起当年一期一振为他唯一泡过的一次茶。香气清雅,入口只当是清香,余味却让人不禁称妙。

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喝到了。三日月想着,入口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茶水流进唇齿间,包裹了挑剔的舌头,茶香竟猛地迸出,惊得他睁大了眼,看向一脸温和的一期一振。

“唔,想不到一期竟是这种流派,这可称得上惊喜了。”咽下茶水,余香还在口中纠缠不去,三日月感叹道。

“您过奖了,我也是偷师学来的。”一期一振歪了歪头,笑道,“我想您也猜得到是哪位前辈的茶艺。”

“哦,本丸之中还有这等高手,我未曾拜见么?”三日月转转脑子,一时摸不到什么线索。一期一振挂了点苦笑:“虽然也在本丸中,但也并不是在这里学来的。”

三日月说不清为什么,觉得有点不太高兴。既然不是在本丸,也不是在大阪城,他也未见德川家时的一期一振有这样的技巧,那么只能是他与一期分别的之后的事情了。

“哦?那便是皇宫里的熟人了?”得了提示,这趁乱教坏了一期一振的贼人名字也就昭然若揭了,“……鹤?”

三日月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恐怕有些不妥,不然一期怎么会笑得如此局促不安。

“三日月阁下猜的没错。我也是觉得这样的茶颇为有趣,忍不住偷学来了。”

一期这样说,大约也是想打个马虎眼,把话题从鹤丸那里引开吧,否则三日月一副要就地把御物鹤丸国永解体的架势,一期一振可担待不起。

“无妨,每一品茶皆是一期一会。”看着三日月慢悠悠地把茶汤饮干,一期一振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皇居三百多年,无聊的很。既然贵族出身的名刀数量众多,偶尔也会办个半吊子的茶会,只求解闷。皇室所藏尽是名刀,当中也有小乌丸这样古老而高洁的大前辈,只是因为太过无聊,鹤丸这脱离正轨的胡闹玩法,反倒是意外的招人待见。一期一振也是觉得很有意思,私下里偷学过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三日月似乎不太高兴。一期一振自诩是很会看人脸色的,只是他不明白三日月不高兴究竟是为了什么。似乎是听说了鹤丸阁下的事情之后就不太开心了。但平日里也未见二人有什么矛盾,偶尔甚至也能见到两柄老刀一起作弄几柄年轻的刀。

莫非是茶水不好喝?一期一振不太有自信地尝了一口新泡的茶。茶香在口中弥漫,以自己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果然这种水准还进不了三日月阁下的眼吧。既然这样,一定要找时间跟宗三阁下好好学习一番才是。

一期一振完全不曾想过三日月的不快是因自己而起。独自闷头猜测着,想法隐约显在神色上,三日月一眼扫去便猜出了七分。

“一期。”三日月放下茶杯,笑盈盈看着一期一振,“茶很好喝,我亦不是对鹤有什么不满,不必慌张。”

已经不再惊讶于被看穿心思,一期一振地放下茶杯,安心地笑起来:“那是最好。若真是惹得二位有什么不愉快,我还在想要如何向主上说明呢。”

三日月心里好笑,脸色也愉快了许多:“多虑了。一把老骨头,可不愿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茶是好茶,多谢招待啦。”

付丧神温和地笑着,行了一礼,精致的面容利索的动作,哪里看得出老骨头三个字。

“承蒙夸奖,不胜感激。”一期一振恭恭敬敬回了礼,“需要再添点么?”

“哦哦,那就多谢了。”三日月端了茶杯,享受着一期一振为他倒茶时专注的神情,心底美成了满月,“对了,”趁一期放下茶壶,他抿了一口茶,问道,“适才你进来时,主上的那个奇妙机关中传出的乐曲,可曾有过耳闻?”

“抱歉,不曾耳闻。毕竟也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乐器。”一期诚实地摇头。平日确实也有机会听到类似音色的乐曲,但是这一首,倒真的从未听过。

“哦哦,看来只能去问主上了。”三日月倒是毫不介意让审神者知道他又乱动东西,只觉得那首曲子着实好听,很想再听一遍。

一期一振也很喜欢那首曲子,不过他也不知道要怎样让小板子再响起来,所以也爱莫能助:“三日月阁下很喜欢那首曲子?”

三日月点了下头:“是首能勾得起人回忆的良曲。”

“也算是一期一会,是吗。”一期一振有些说笑地接道。而这次,换做三日月的内心一紧了。

一期一振,一生一柄的太刀。

一期一会,一生一次的相逢。

三日月长叹一口气:“生命太长,真的会损失很多东西。”

一期并不太懂三日月是何出此言,他下意识地用安抚弟弟们的微笑凝视着三日月,温和地回道:“失而不复得,固然惹人悲伤,而正因如此,一期一会才分外珍贵。所谓逝去的东西更美,便是对漫长生命的最高肯定吧。”

三日月听他说完这番,心下五味繁杂。亏得北政所为他改名五阿弥切,这七情六欲,岂是这么好断的。

“惭愧,一向以长者自居,竟被一期说教了。”三日月笑望着一无所知的青年。后者笑着欠了身:“晚辈惶恐。只是见三日月阁下好像心有杂念,作为晚辈,提些不成熟的见解罢了。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三日月宗近嘴角愉快地一挑,明白自己现在满心都是杂念,有些蠢蠢欲动的念头正准备接管他的身体,想要做那些他心中默念了百年的事情。

啊,吉光,你这毫无防备的样子,作为长辈,我是否该给你个教训。

一期一振见三日月似乎心情转好,也放松了几分,然而三日月盯着他的神情,反过来让精神又绷回了几分。

“三日月阁下?”他试探着问道,“嗯……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没有,不过喝两口茶,能沾到什么呢。”三日月笑道,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只是稍微有点……怀念呐。”

“怀念?”一期心头一个激灵。

三日月并不接过话头,暖洋洋地笑着喝了口茶:“一期你啊,真是爱操心。”

“粟田口家兄弟众多,多操心也是难免。”一期谦和地笑笑,“不得不说,我还很是享受这份操心的。”

“甚好甚好。三条家时候的兄弟,早就各自飞了。即便见了今日的三条小锻冶,也着实找不到什么亲切感。我也很是羡慕你有这么多血肉相连的兄弟。”

一期一振骄傲地笑着:“粟田口吉光的名字是我等一生的荣耀,藤四郎兄弟们每一位亦都是我的骄傲。正因如此,在下一期一振吉光,自当修身自好,必不能使父上及家族的英名蒙羞。”

三日月看着认真的一期一振,笑容里带了些骄傲的宠溺:“真不愧一期一振的名字。今日相谈甚欢,不如去次郎太刀处取些酒来小酌一番,如何?”

一期有些为难地笑笑:“小酌倒是甚好,只是若从次郎阁下处取,恐怕不豪饮一番可是不能脱身呀。”

“那一期便替我豪饮一番可好?”三日月掩嘴笑道。

“阁下不要开玩笑了,本丸之中有几位人物能喝得过次郎阁下那一关呢。”一期为难地笑着,惹的三日月心头的小杂念们蠢蠢欲动。

“也罢,那我便亲自去试一下,从次郎处取酒,可是这么难的事么。”说着,便真的起身要离开。

一期一振果然慌了,赶忙起身扶住三日月:“不劳烦您,还是我去取吧。”

三日月狐狸似的眼睛眯了眯:“哎呀,那便一同前去可好。”

一期一振隐约觉得自己被耍弄了,倒也没有懊恼,只是苦笑一声:“那么便一同前去吧。”

 

次郎太刀正抱着酒坛子晒太阳,远远见了三日月和一期正走过来,心下觉得好玩,大老远地挥手打起了招呼:“嘿!天色正好,二位一起来喝一坛如何?”

一期挥挥手,小声对三日月说道:“既然被缠住,不喝完一坛怕是不行吧。”

“没关系,喝便喝。武家太刀怕酒,说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三日月却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看得一期一振是胆战心惊。

未到眼前,次郎早已勤快地摆好了酒碗。次郎喝酒从不挑剔,因此这坛子里是什么性子的酒,也没人说得准。

“打扰次郎阁下了。”一期请过三日月入席,恭敬地鞠了一躬。

“在我这里莫谈礼节,好酒,好友,好春光,别做那些煞风景的事啦!来来,坐下先干一碗!”次郎满上了酒,举起手中的大碗嬉笑道。

三日月笑眯眯地坐下:“啊呀,次郎真是好兴致,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啦。”说着端起酒碗就要喝下去,一期赶忙坐到一边,拦住碗:“三日月阁下,这么喝,怕是不太好吧?”

“一期莫要坏了兴致嘛,三日月阁下这般大气,我可是想也未曾想过,妨碍人家可不太好哦?那,你自罚一碗如何?”次郎笑得满面红光,满满一碗酒硬推到一期一振面前。

“次郎阁下……这副样子,被太郎阁下发现了,我可管不了了。”一期叹口气,端起酒碗,“那一期一振,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

好在,今日的酒似乎不烈,许是次郎也想与这旖旎春光多缠绵几分,才选了这温和的酒吧。

“好好好!一期也是爽快人!”次郎大笑着,端起自己的酒碗,一口便饮去了大半,“平日见你斯斯文文,喝起酒来也是蛮有气势的嘛!”

“次郎阁下过奖了。武家太刀若是怕酒,说出去岂不是落人笑柄。”兴许是一碗酒落肚壮了胆,一期擦擦嘴角,竟爽朗一笑,学起三日月的原话来。

“说的好!哈哈哈,那三日月阁下可不能把老骨头这种话搬出来救场了吧,来来,一起干了!”说罢,巨大的酒碗被次郎饮干,黑亮的碗底朝向地面,滴酒不剩。

“哈哈,我可从没想过怯场不喝,次郎不必激我。”三日月优雅地端起杯,仰头饮下,滴酒未洒,就这么干干净净地干掉了一碗。

“好好好!今日定要饮他个不醉不归!哈哈哈!”次郎高兴地一拍地板,竟从榻榻米下的暗格之中又搬出三坛酒来。看得三日月都有些后悔了。

“次郎阁下果然性情中人。”一期一振不知如何评价,只能先举套万能说辞糊弄一下。

次郎却并不去听什么深意,自豪地大笑:“豪直爽快!生命若不如此度过,该错过多少美事!我等身为刀剑,虽比起人类显得长寿无疆,但也是不知何日便会轻易折损之身。今日不过的尽兴,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哩。”

“那次郎是觉得,昨日已经满足过的事物,应当放手任其流走么。”三日月淡淡笑着,望着绚烂的高大男人。

“是去是留,不抓抓看又怎么知道。三日月阁下这说法,可有些悲观呐,恕我不能苟同。”次郎抓起酒碗,又干一碗。

一期一振恍惚有些明白三日月是有意来找次郎聊天的,但是并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是三日月既然有这等心思,他应该从旁助力:“只是,光阴荏苒,总归有抓不住的东西吧。”

“抓不住呐,是的呀。”次郎长叹一声,放下酒碗,“二位今天兴致不高呐,想来是有心事吧。那我也不客气,自顾自谈开好了,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次郎太刀唯有一事相请,就是莫糟蹋了这好酒,这好春光呀。”

“次郎阁下放心,我与三日月阁下并不是来踢馆子的,酒自当喝好。”说完,一期举起酒碗一口干下。

次郎笑道:“一期向来是个耿直性子,我喜欢!”

三日月一言不发,又漂亮地喝干一碗:“坏了次郎阁下的兴致,我自罚三杯。”说罢,笑眯眯地又喝了一碗,第三碗刚举起来,被一期拦下了:“这事也怪我,怎么能独罚三日月阁下呢,这一碗,我来喝。”说着,硬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次郎看着两人,拍手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二位既然都不是不懂风情之人,方才又何出‘时光荏苒,抓也抓不住’之言呢?诚然旧事不可重写,毕竟今日之你我便是那一桩桩一件件旧事堆积而成的。然而旧事未必不可挽留呀。美好之物便想要其长存,不是人之常情吗?说来,也正是因为这种常情,我等刀剑方能存活至今不是吗?所以呀,”次郎又满上酒碗,“想要挽留,尽力挽留便是,哪怕白费力气也好,事后回忆起来,不会后悔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一期一振听着,也被次郎的性子感染了,感叹道:“次郎阁下此言当真豪迈,令人佩服。诚然,若不是人类尽力挽留,我怕是元和年间就烟消云散了。”

三日月旁边听着,心中咯噔一响。回想起那数年之间,与一期一振之间的大起大落,着实对心情不好。他小抿了一口酒,缓缓道:“拜大火所赐,你不是有些记忆抓不回来了么。”

“诚然如此……”一期苦笑道,“不过能死而复生,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三日月心中有数,失而复得不应再奢求什么,只是觉得当年的一切被单方面遗忘,有些落寞不甘。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活着就有可能性——人类不是常这么说嘛。说不定哪天,记忆自己就跑回来了,所以坏事就让他过去吧!好事早晚会来的呀!”次郎又喝一碗,“你看我和兄长,也是失去了使用者,苦等多年才有这么一天的呀。”

“次郎阁下这么多年想来也很寂寞吧,能等到今天还如此开朗着实不易。”一期感叹道。

“我们呆的地方比起你们要狭小些,却也要更热闹些。说起苦等,还真说不清究竟谁比较苦呢。山伏听了,大概会说‘咔咔咔!这也是修行的一种!’吧!哈哈哈!”次郎学着修行僧的口吻,抱着酒坛,十分开心的样子。

“哈哈哈,确实确实,次郎阁下学的真像。”一期一振被逗乐了,爽朗地笑着,喝掉了小半碗酒。

“山伏确实称得上六根清净了。”三日月也被逗得开心,笑着端起酒碗,“有必要向他取取经呐。”

次郎眼珠子一转,朝三日月旁边靠了靠:“三日月阁下今天看起来可不太开心呐,是来找我喝闷酒的?”

“哪里,到了你这,还有不开心的人?”三日月笑眯眯地看着次郎,碗中的酒稳得没有半丝波纹。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可更要问个清楚才是。让我猜猜,三日月阁下可是为情所困了?”

三日月哈哈笑着,旁边一期一振险些撒手摔了碗,赶紧正了正形:“次郎阁下这话说的,反而吓到我了。”

“有什么关系,次郎都说是猜了,那就随意猜猜看嘛。”三日月稳稳地喝了一口碗中酒,“次郎既猜我是为情所困,这‘为情所困’范围可也太大了,这般胡乱猜中,岂不是很没意思吗?不如再猜猜我是为什么情、受什么困?”三日月好整以暇,仿佛在说别人事情。

一期一振苦笑一声:“三日月阁下……该说您心思缜密还是大度呢?”

“不相冲不相冲,该说,有机会猜测三日月宗近的心思,我才该觉得荣幸之至呐。”次郎跃跃欲试,索性坐到三日月旁边,“那我也不客气了,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您直接打断我便是了,说的过了,您打我我也不会还手的。”

“无妨无妨,直说便是。当今这太平天下,有什么说不得的。百多年前说不得的事放到今日,也都是当年明月照今宵,徒剩些念想罢了。”

“哈哈哈,果真豁达,那我可不客气啦。”次郎愉快地干下一碗酒,豪迈地抹了抹嘴角。

一期一振笑看着二人一来一往,心下有些纳闷。次郎心思敏锐,看人心思可说是极准。比不得自己,都说是善解人意,实际只是擅长表面功夫罢了。次郎说三日月是为情所困,那多半不会看走眼。只是三日月宗近实在不像是会为什么所困的人物。各自都活过千百年了,还有什么情看不穿,想不透呢。

次郎笑眯眯盯着三日月看了一阵,开口猜到:“我等都是百岁的老妖怪了,说是为情所困,乍想来确实有些可笑。然而这世间万物有情,这情可未必是人情事故,恋着山河,也可说是恋呐。”

“这千年,江山易主,早就不复当年,有什么可恋呢。看来看去,也不过是些花开花落,人走茶凉。”三日月顺畅地接下来,不动声色。

“诚然,江山是人的江山,做一柄刀剑,真真是有心杀贼而无力回天。正因此,这腔热血必要发泄到哪处才对。”次郎一边揣测着,一边像模像样摸摸下巴,“好容易有了灵,若断了七情六欲,不动动心岂不是可惜。而有情有欲便会为情所困。只是这情既然不为人所困,那便是为物所困咯。”

“这想法倒是颇有道理。”三日月笑道,“一个物字,可指森罗万象。次郎以为是哪一物呢。”

“刀为人所用,用以杀人。一生能碰到的不是活人便是死人,会为什么物所困,难猜呀,难猜呀!”次郎大笑着摇头,却并不像要认输,“但是呢,若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困住如三日月阁下这般的古刀,那只能是寿命与之相仿的……我等刀剑之灵了。可有说对?”

次郎眼底精光一溜,三日月笑容不改:“有趣有趣。次郎,你可敢再猜下去?”

“三日月阁下若不介意,没有次郎我不敢的。只是……”次郎转眼看了看打刚才开始就一声不吭的一期一振,“一期可乐意再听我胡闹几句?”

“三日月阁下都没反对,我哪里有插嘴的道理。”一期笑道,“倒是次郎阁下见解独到,在下受教了。”

“只怕等下可不是受教而已啦,哈哈哈。”次郎突然笑道,“三日月阁下,那我可不客气地说了。您这次专程来我这喝酒,是说借刀杀人好呢,还是祸水东引好呢?美事倒是美事,可这美事也要自己办来才叫一个舒爽呀!哈哈!”

一期一振不太明白次郎在说什么,莫非三日月的不快是与自己有关?莫非自己做过什么令他不快的事?他脑子飞快转着,唯独忘记了那句为情所困。

“美事也有办的成办不成。次郎,方才说,抓得住抓不住都要抓抓看。以你看,若是这好容易抓到的东西,变了味了,你会如何对它。”三日月依旧不动声色,喝干碗中酒,笑脸挂的如树上樱花,闲散温和。

次郎来回打量打量二人,夸张地长叹一口气:“那可真是万幸中的不幸了。只是,那变味的东西也有变味的吃法,你看,这米放坏了,能变成酒,又能变成醋。三日月阁下,依我看,既然万物皆是过眼云烟,您也不必死守着老黄历看事。”次郎说着,给三日月倒上了酒,“变的总要变的,变得好坏不说,我等刀剑都是百年之躯,十年八年,那就是弹指一挥间,不变,那真真要闷死了。”

三日月微笑着接了酒:“次郎此言有理。是我太钻牛角尖了,也是我太想不开了。”

“哪里的话。您心里明镜的,只是缺个口给它放出来。”次郎笑看着一脸迷惑的一期一振,晃了晃酒碗,“一期一振,你说可是这么个理?”

“次郎阁下所言极是,只是……”一期垂头思索了片刻,“恕我直言,变或不变,多半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一期指尖抚摸着碗壁,“被转赠或被销毁,被重锻或被磨上,无论怎样的名刀,最终命运都在人类手中。即便作为付丧神,我们也只能看着而已。”

次郎垂眼微笑,沉默等着下文。三日月更是纹丝不动,笑眼微微眯着。

“因此……我更认为,过去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也许不要再深究比较好。”一期苦笑道,“过去的事,也并不是我们自己的事。”

“像极了你会想的事。”三日月先开口了,“善于忍耐,总是约束着自我……”

三日月的眸子撇向一期一振,眼底的新月在日头下面也亮的扎眼:“有时把自己压迫得紧了,连哪里是他人哪里是自己都分不太清。一期,这是你的老毛病了。”

次郎玩味地看着二人,连手中的酒都忘了喝。一期身子一僵,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竟回道:“那么,总是作壁上观,摆出一副超脱样子的,便是三日月阁下的老毛病了。”

次郎也没想到,平日里温和谦逊的一期一振竟说出这种话来。莫非是今日的酒后劲太足了,把好生生的一个谦谦君子熏成了市井小民?

三日月不怒反笑,一期一振这幅样子可不多见,他正开心得紧呢:“哦?想来倒也不无道理。若真是如此,还得一期细细讲来,也便于我改了这毛病。”

一期一振正悔着刚刚的出口不逊,却听三日月还要听他细讲,更是哑巴吃了黄连。无奈之下,他先深伏下身子,跪拜道歉:“先容晚辈为方才出言不逊致歉。一时冲动,希望三日月阁下不要挂在心上。”

三日月摆了摆手,笑得很是开心:“无妨无妨,快起身吧,有想法直说便是。我与家中各位兄长不同,侍奉过多位主公,也并未曾与哪位结缘更深,是故对人世之事看的比较淡薄。一期看来,这种性子,可是有不妥之处?”

一期深叹一口气,起了身,道:“一期一振履历尚浅,不曾如三日月阁下一般历经多代改朝,因此我这些想法,以您看来,都是些小孩子的稚嫩之言吧,不值一提。”

“那我可反而要生气了。”三日月说着,面色上可不见半点怒气,“话说一半遮遮掩掩,可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次郎见场子有些僵,忙给二人添了酒,笑道:“一期也是有苦衷的。毕竟与丰臣家结缘甚深,此后在德川与皇家又没甚事可做,臣子之心比起三日月阁下,自是要来的深一些。”

“次郎说的有道理。但是一期啊,你不是把丰臣家的事尽数忘却了么。”

三日月此言一出,连次郎都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一时间摸不透三日月在想什么。他原本以为三日月只是打算借次郎之口找个契机说说往事,谁知这几句话,一句比一句透着刺。莫非真是喝酒误事?而三日月几碗下肚,半点反应也没,看上去也不像醉酒。

这气氛可不太妙,次郎眼珠子转着,想着暖场的法子。

“是啊,”一期答道,“但并非全无印象。我亦记得被毛利家献上于关白,与鲶尾骨喰同住在大阪城,亦记得与您在庭中漫步,看樱花飞落。”

一期话音未落,却见三日月手中酒碗险些摔掉,杯中酒竟洒了一身。次郎见了,反被三日月吓了一跳。平日见惯了这人云淡风轻,这样子真是难得一见。

“三日月阁下!……您没事吧?”一期一振见了,赶忙靠过来帮忙打理衣服,没成想,三日月竟一把将他拉住:“无妨,这料子沾了酒,得仔细些清洗才行,不必擦了。若有心帮我,来我房间,帮我更衣吧。”

一期一振一时没想太多,慌忙应了。次郎在旁恍然大悟,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赶忙道:“那一期快随三日月去吧,这里我来收拾就是了。”

“打扰次郎阁下了,非常抱歉,今天聊得很有收获,改日再与您痛饮一杯。”一期忙扶起襟前湿漉漉的三日月,不忘礼数周全。

“叨扰了,今日之事,欠次郎一个人情,必定改日偿还。”三日月好整以暇,对着次郎使了个眼色。

次郎忍着笑:“莫说了,快去吧。这甜酒,干了怕会招蜂引蝶呢。”

“哈哈,那也不错。”三日月爽朗笑道,扬长而去。一期一振对次郎再鞠一躬,才紧随而去。

“哎呀哎呀,真是让我见了桩趣事呐。”次郎抱着酒坛,蹲坐着毫无收拾之意。太郎自旁屋步过来:“次郎,要呆到何时,不把酒擦干净,真要招蜂引蝶么。”

次郎吐吐舌头:“兄长真是的,让人家再回味回味方才的酒味嘛。这可是百年一见的美酒呐。”

 

且说二人回回转转来到了三日月房间。三日月宗近是最后一个来到本丸的,独居本丸一隅。室内极其朴素。虽说本丸内都是刀剑,没什么私物,却也有次郎一般酒不离手,或者陆奥守吉行一般好捡新鲜玩意的。相比之下,三日月的房间简直是空无一物,与其身份极不相称。审神者也曾提议送些东西来,添点情趣,却被婉拒了,说是照顾不来,放着屋里空荡,打扫也比较方便。

一期一振看在眼里,却觉得凄凉。本丸极大,共有五十间起居室,现时受召的付丧神则共计四十四位,每人一间尚有空余。即使如此,一期一振也并没有独自居住。同为皇宫时期室友的鹤丸爱热闹,便邀了一期一振与莺丸同住。每过上几天,粟田口的弟弟们还会邀他去短刀们的大房间住上一晚。因此,一期是极少有独处的时间的。他性子爱照顾人,倒也乐此不疲,今日见三日月房间清冷至此,只觉很是不忍。

“三日月阁下……”一期忍不住开口,“若不嫌弃,我搬来与您同住如何?”

“哦呀?”三日月卸下佩刀,置于刀架之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只是……”一期一振沉默片刻,“看您一个人住,怕日常起居什么的不太方便。”

“一期是说,要来照顾我嘛?哈哈。”三日月转身背对一期一振,“那之前,帮我换下衣服吧。”

“是。”一期一振忙靠过去,帮着解开繁琐的挂饰和腰带。三日月的衣服穿或者脱都有些麻烦,向来是轻便洋服的一期一振不太能想象三日月独自是怎么穿上的。

一期的手法很柔,繁杂的绳结或者精巧的饰品,在他手下都乖巧极了。老爷子眯眼笑着也不说话,很是享受被人照顾的感觉。让一期帮忙脱衣是很有一番滋味,但若真是究起来,恐怕帮忙穿衣会更让人浮想联翩。

一期前后忙碌着,眼角不时撇到三日月满足的笑脸。这样子看来,仿佛比自家弟弟们加在一起还要难缠几分。只是看到那绝美的面容,又仿佛觉得这赖皮也颇为可爱。

“这样就……好了。”一期一振小心地把换下衣服放到衣筐里,转头却见三日月半裸着的身子。身躯与其主人平日的悠然不同,观那线条和棱角,完全无愧天下五剑之名。这一眼看得一期一振心底不知为何咯噔一声,竟有些慌张。

“别着凉了,快换上衣服吧。您平日里的衣服,可是收在壁橱里?”一期一振赶忙去寻三日月那套老人味十足的便服。有什么可慌张呢,同是男儿身,一期一振也并不觉自己的体格劣于旁人,这慌张来的很没由头。不如说今日一整天,仿佛都在做些没由头的事情。

“这点凉还受得来。”三日月笑道。

一期一振从壁橱中取出那套老人味十足的便服,帮着三日月穿上:“即使如此……毕竟日头还高,被人看见多少有些不体面。”

“那太阳落山就没问题了?”三日月好笑道。一期一振自然不承认是自己心中慌乱,嘴硬道:“至少好过白天吧。”

“一期既然这么想,也没有办法呢。”三日月笑着任一期一振帮着穿衣,心底默默把这句话记住,以备不时之需。

穿戴整齐,便服的三日月更显得悠哉闲散了许多。一期一振搬起筐,便要送去洗,被三日月拦下:“不急,近几日又不出阵,有这身足够。趁着时候正好,再聊聊。”

一期一振心说,这半日已经聊得自己快魂不守舍,再聊聊,不知还会生出什么枝子,于是便道:“不趁着时候早送去,晚上怕光线昏暗,洗不干净。”

“不急不急,”三日月仍是不松口,亲自拿了两个坐垫在廊边,自己先坐下,“来,再聊一会儿。有些事,想与你私下说。”

一期一振本来就决心一定趁机离开,自然不肯坐下:“您坐着讲,我站着听便是。次郎阁下可说了,这酒干了有甜味,只是招蜂引蝶还好,引了蚂蚁蟑螂可就难看了。”

三日月摇摇头:“无妨。除非一期一振对蚂蚁蟑螂的兴趣,要大过大阪城旧事。”

一期一振听了,又是全身一僵,竟说不出话来。他是多次想过去问当年之事,不但三日月闭嘴不提,还能记得当年城内细节的人本已不多,也仿佛都被封了口,没一人能一五一十地讲给他。

时间久了,一期一振自然学会了放弃。然而说放弃又谈何容易。流水般的淡忘和刀切般的失忆终究是两回事,内心的不安像把刀悬在心头,时间越久,越是危险。

“怎么,不想听?”三日月看向他,信心十足地端坐原地纹丝不动。

“您赢了。”一期一振长叹一口气,放下衣筐寻在旁边,“说实话,今天您心里想了什么,我真是猜不透。貌似想一出是一出地胡闹,不知不觉地也被牵着鼻子走了一天。”

三日月眯眼笑着,看着庭院里的老树,那表情一期一振认得,是作弄人成功后志得意满的表情。

“那我也说实话好了。这一天,我也过得心惊胆战呐。”三日月脸上笑得从容不迫,嘴里却如此说到,“又想激一激你,又担心你当真气得翻脸。为了找着这个线,可累坏了我这把老骨头。”

一期一振不解道:“所以我才不明白。您有话直接与我说便是,这般转弯抹角的,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三日月稍稍沉默了片刻:“你说的对,故作清高是我的老毛病。要辩解,一千个理由都找得到。不过我还不打算改正。”说着,老人家掩嘴坏笑起来,“我要说的是,因为百年之前拒绝过你一次,之后由我再开口,简直难如登天。”

一期一振低头想了想,摇头笑道:“真是巧合,我也是。”

三日月叹口气:“你太为我着想。若是鹤那样的性子,定要抓着我死缠烂打的,想必早就问出来了。偏偏是你,想甩又甩不掉,想抓又抓不牢,真叫我如何是好。”

“如此说来,我也是让三日月阁下费心了呢。”一期笑道。

“无妨,话说开了,果真畅快许多。”三日月也笑起来,“你可准备好听老头子的陈年旧事了?”

“正有此意。”一期正坐在三日月身边,脸上盈着笑意。

“那么,就得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啦。”三日月说着,一把拉过一期一振,贴在耳边,“日子还很长,我可要慢慢说来啦。”

 

本丸的樱花开着,时间仿佛静止的,清风抚过了两人发梢。若是这风,能将此刻的私语卷起,那么这一段平凡纠葛的故事,还能再传唱上数个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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