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一期#】龙与吸血鬼·两条龙的圣诞节
本来要平安夜更结果这事儿得怪手机word，把我码完的字给弄丢了，哼唧
所以这篇多灾多难，这是重写第二回的结果了，原定的展开完全写不动了，下次吧下次吧
我流ooc，安心吧男男生子什么的不存在的，我不吃的【】
一篇不是很甜的圣诞贺文真的不要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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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天气格外暖和，十二月过半，一点要下雪的样子都没有。电视里又叮叮当当唱起了圣诞歌，失去宗教味道的节日今年也亲民得刚好。
“今年不用去结社么？”
三日月窝在被炉边上，嘴里嚼着第六个橘子，含含糊糊说着。一期一振手里剥着第七个橘子皮，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三日月问了第二遍才回话。
“嗯？嗯……不知道谁传出去的，叫我好好在家待着，那个，那个什么……”
“什么？”
“……养胎。”
小吸血鬼低含含糊糊地说，手上局促地把玩着剥完了皮的第七个橘子，就是不往嘴里送。三日月心疼橘子，伸手夺过来啊呜吃下去，就看着一期一振伸手又拿了一个橘子。
“最近胃口不好？”
“……嗯，总觉得肚子涨得慌，吃不下去。”
趁着第八个橘子还没惨遭蹂躏，三日月伸手去摸了摸一期一振的小腹。要说变化也是有的，本来平坦的地方就像是涨了肚腩，软软地鼓起一点，大约是突然暴饮暴食胖了十斤的程度。
“哎呀，比预料中来得快呀。”
“什么？”
一期一振乖乖地任由三日月检查他的小肚子，手上正要抠开橘子皮。古龙收了手，不动声色地把橘子拿开放回去，然后摇摇头。
“这个大小差不多了，再大恐怕有危险，该准备生了吧。”
“这、这么快吗？”
“嗯，确实有点早，但是不能再晚了。”三日月点点头，眼睛盯着小吸血鬼的肚子，“虽然让它在你那里多待的时间越长越好，但是考虑你的身体……”
眷属下意识抢着回应：“我没事的。”
“不行，不能冒这个险。”
就算宗主这么说，一期一振还是坚持地摇了摇头：“我没事的，您的卵比较重要。而且，龙蛋生出来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吗，”他说着，比量了一个很夸张的长度，“现在这样出来，恐怕……”
“不行，”三日月摇摇头，“雌龙的个子可比我都大呢，当然生得下足月的蛋。可如果你出事了，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可是……”
“明天晚上就生下来吧。”
这句话说得没有反驳余地，于是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一期一振沉默半晌，又伸手去拿橘子，三日月少有地打断了他的动作。
“不吃的话，不如回房间休息去吧。”
“……是。”
一期一振没回房间，而是钻进了地下室，储藏间里有一只大木箱，是用家乡森林的木头订制的，长宽正适合烦恼的时候躺进去，幼儿一般蜷缩起来，沉湎在黑暗里，让鼻腔充满怀念的气味。
肚子里的东西还没成型，仍然是一团围绕着骨胎的雾气。一期一振感受得到，它在汲取自己身体里所有关于三日月宗近的东西，一切的一切，从血到肉，从回忆到爱情。那个骨胎像漩涡一样吞没他，而他甘之如饴，任凭这份依赖和信任过度膨胀，把意志完全吞没。
感觉很累。一期一振安静下来想了想，最近确实食量降低了不少，家务也不知不觉推给了三日月，每天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回过神的时候总是发现自己又在向主人撒娇。最近越来越过分了，可能真的惹他生气了吧，过后要好好说对不起……
不想吃东西，不想睡觉，只想待在有他的空气里。一期一振突然无比想要嗅他身上的味道。不太清楚这是他自己的愿望还是肚子里那个魔法的驱使，那种去见他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过。奇怪，刚刚为止还好好的呢？
毫无征兆地，腹中一阵剧痛。吸血鬼的五官拧了起来，这痛楚让他想起黄沙之上的太阳，只是这轮太阳在自己身体里，而四周已然是一片黑暗，无处可逃。
三日月……
他脑海里盘旋着那条遮天蔽日的巨龙，蜷缩在箱子里，像个孩子一样颤抖。
三日月收拾了橘子皮，窝在被炉边发呆。不对，是思考。一期一振乖顺又倔强的性子有时候是真的很难办，总是说着没事没事，真的出事的时候才让自己出手善后。怎么这么爱逞强呢。龙的卵对他来说本来就太大了，更何况男性的身体在孕育生命方面的确不适合，不小心点可不行。有句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三日月喜欢那座青山，他可以不烧柴。
怎么才能让他别再逞强呢。三日月叹口气，往被炉里缩了缩，隐约听到地下室传来什么声音。
“一期？”
他站起来，刚要走过去，电话响了。
剧痛中的每一秒都长得像一年，一期一振开始明白三日月在担心什么了。他听到脑海里有东西在呢喃，说了什么他听不清，只觉得想去找三日月，无比强烈地需要他，想被他的气息围绕，被他的翅膀拥抱，被他填满，他的视线，他的体温，他的声音，他的触觉，他的痛觉，他的血，他的肉……
一期一振看见自己站起来了，久违地觉得很渴。
“一期？不要紧吧？”
三日月远远喊着，拿起了电话。对面是很少会主动和他联系的人。
“三日月，”鬼魂法师的声音穿过电缆仍然有种寒气，“一期一振在你旁边么？”
“刚刚还在，这会儿休息去了，”说着，三日月看了看地下室的方向，“怎么了？”
大典太停了一下，好像在拿什么东西出来看：“月初送来的样品，检测结果出来了，那位老妇人也建议中止。”三日月没回话，大典太也不在意，继续说，“那个骨胎上可能出了意外，意识先于肉体出现了，别人也许有办法，你家的吸血鬼怕是装不住。”
“你是说……”
“因为一期一振不但是初拥产物，还是龙血诅咒并与龙签约的吸血鬼，他肚子里现在有一条幼龙无处附着的灵魂，很有可能因为诅咒和契约无法将其消化。那么，最糟糕的情况，吸血鬼会变成龙的傀儡。”
“……大典太，这玩笑开不得哦。”
“我是认真的。”
“龙的傀儡可是龙牙兵一样的低等怪物，你是认真的？”
“三日月，我是认真的。”
好痛，好热，身体快炸开了。骨骼牵着肉块摇晃，像一座移动的牢笼。
“……我知道了，用之前邮箱发给我的阵和符文就能中止了吧？”
“是的，尽快吧。”
“谢谢。那么……等等。”
“什么？”
“……可能已经晚了。”
三日月刚要挂断电话，转身，看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站在身后。
“大典太，”他语气平静地对电话里说道，“你确定，只是龙的傀儡而已么？”
电话对面迟疑了一下：“这是最有可能的结论，但是变数仍然很多。怎么了？”
老龙抬手捂住眼睛，忍不住扬起的嘴角，然后笑了起来，笑声灌满了电话线，大典太疑惑地再三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才听到三日月的回复。
“太可爱了啊，哈哈哈哈！”
“您别笑了！”
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一期一振顶着两三厘米的龙角，裹在巨大的家居服里，奶声奶气地训斥主人，一条黑色的龙尾巴在衣服里气鼓鼓地扑腾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日月？”
“抱歉抱歉，”三日月稍微收了笑，一边蹲下让一期一振靠过来，一边对电话里解释道，“看来我的小法术和一期一振的身体相处得挺好，不是附身而是化形了，哎呀过来过来让我抱抱。”
“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别……头发都乱了……！”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三日月捏着迷你一期一振的小脸小手小屁股，嘻嘻哈哈和吱哇乱叫都肆无忌惮传进了听筒里。
“……总之，应该可以一样用那个魔法中止的。没什么大事就好，你们慢慢玩吧。”
然后那边单方面挂断了电话，三日月和一期一振的嬉闹还没有停止。
电视里播完了一集连续剧，开始放起夜间动画的广告，三日月搂着小小的一期一振窝进被炉，剥了个橘子塞进小手里。
“现在舒服多了？”
“嗯……但是这样怪怪的。”一期一振拿着橘子在嘴边比量半天，放弃一口吃下去的打算，撕下一瓣放进嘴里。三日月揉着怀里小家伙的小脑袋，脸上快笑出花了，究其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欣喜还是这件事发展至此实在太好笑。
“暂时这样待几天，让我新鲜一下？”
“您别闹了。”
性子还是一样固执呢。
三日月其实不怎么喜欢小孩子，但是怀里这个被龙同化的小小的吸血鬼实在太有意思了。
一期一振穿着他自己的帽衫，衣服大到小手钻不出袖子，索性从领口伸出来，抓着橘子往嘴里塞。一对小翅膀折叠在衣服里，龙的尾巴从后摆下面钻出来，这个没长过尾巴的吸血鬼不知道怎么控制尾巴，时不时会拍到三日月的腰。
哎呀真好玩。老龙笑眯眯地盯着那张稚嫩的小脸，满脑子胡思乱想，怀里脆生生的童音又说话了。
“您再不想想办法我要举报您违反青少年健全保护条例。”
哎呀小嘴不大说话可真狠。
“办法是有的呀，但是，”三日月又扒了一个橘子，一半给一期一振，一半给自己，“暂时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我都没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让我好好看看。”
“这样子又不能做家务，又不方便出门，去个卫生间都那么辛苦，尾巴还不听使唤……”
说着的时候，小尾巴左右甩着，撞在了被炉桌腿上。
“刚才绊倒我好几次。”他愤愤地补充，尾巴似乎很同意，用力拍了三日月一下，有那么点疼。
“嗯，尾巴需要练习嘛，要我教你嘛？”
“不了谢谢！”
没营养的对话一直讲到三日月开始打哈欠，深夜的动画正播放到勇者闯进龙的巢穴，发现没有龙而只有一个性感的女巫。
“好困……我该睡觉了呢。一期今天累了吧？要不也睡一会儿？”
“您先睡吧，我帮您整理床铺……哎呀？”
一期一振说着，跳下三日月膝头，然后被大衬衫绊住，差点摔倒。老龙一爪子把小东西拎起来放回去，偷笑的表情被发现了。小吸血鬼什么也没说，懊恼地撇了撇嘴，尾巴也气鼓鼓地拍着榻榻米，拍得扑通响。
实在太可爱了，老龙忍着笑爬出被炉，把那条小龙一把抱起来：“一期适应适应这个身体吧。虽说是有办法变回去，今天也太晚啦。”
“那，明天不就是平安夜了……”
“嗯，平安夜不是挺好。”三日月说着蹭了蹭一期一振的脸，“难道一期觉得自己待着很可怕嘛？乖乖哦，要不要和爷爷一起睡觉？”
“您、您别闹了！这幅样子我也有四百多岁了呀！”
“哈哈哈。”
就这样，三日月独自钻进被窝后大概六七个小时，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怀里多了一个软软的小家伙。
一期一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因为这一带的风景明显比他还要古老。季节是冬天，皑皑白雪盖在几间小窝棚上，背后的田地远远蔓延到山脚下，了无生机。独他身旁一间低矮的建筑看起来要华丽不少，镶嵌着玻璃和层叠的拱圈。他四下环顾，觉得这里应该是某个郊外，而那间略微高档的房子，也许是教堂。正在一期一振思考这是什么梦时，一个蓝发红衣的少年从教堂里冒出头，四处看看，才小心地踏出来。
少年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黑面包和一只手铃。男孩环顾四周，摇了摇铃铛，铃声洒在雪地里，被吃得干干净净。显然，没有人回应他。但他似乎不准备放弃，短暂的等待之后，他又摇摇铃铛，这次也依然没有回音。这样重复几次之后，少年放下铃铛，搓了搓通红的手，眉头紧皱起来。
“他们肯定都走了。”教堂的门又推开了，另一个红衣服的男孩露出头来，和他搭话，“领主大人都走了，我们也赶快收拾收拾走吧，早点追上老师他们。”
“可是……我答应要给他们准备面包……”
蓝头发的男孩低头看看篮子，另一个男孩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下。
“还活着就一定会再见面的。我们也走吧。”
“……嗯。”
门里的男孩说完就缩回了脑袋，留下蓝头发的少年站在雪地里，不甘心地抱着篮子。一期一振想上前去对他说点什么，而一个身影穿过他的身体，走向了少年。
“你好。”
突然出现的黑袍男人吓到了少年，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幸好被男人伸手拉住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吓唬你的。”
“不、不，先生，我没关系。”男孩赶快站直身子，比了个十字压压惊，“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么？”
“嗯……如你所见，”男人收回手，藏进袍子里，“我从北方来，准备去南边的都城逃龙难，路过这里，粮食都吃完了。你手里的面包可以分我一些吗？”、
“当然可以！这些面包就是为了帮助您这样的人而准备的！”少年的眼睛亮了，让一期一振来比喻的话，那双眼里的金色，比教皇的十字架还要纯净，“请多拿一些吧，路还远，愿上帝保佑您！圣诞快乐！”
“谢谢，也祝你圣诞快乐，可爱的小修士。”
一期一振舒了口气，看到黑袍的男人手里拿着面包转过了身子，温和的笑脸十分眼熟。
一期一振是被一阵魔力波动吵醒的。隐约是地下室的方向，这魔法的来源很熟悉，确实是三日月没错，所以他不是很紧张，但又非常在意这条老龙在做什么。这种纠结最容易让人从睡梦中醒来，并且再也睡不回去。
又是一阵魔力波动，看起来这个老龙还没完没了了。一期一振翻个身，想起来现在多了一条尾巴，睡姿不如平时舒服，心下又是一阵恼火。好吧，起床吧。他钻出被窝，在三日月的大床上坐好，套上自己的帽衫，晃着两条白嫩的小腿爬下床，准备去看个究竟。
“呜哇！”
又被尾巴拌了一跤。
一期一振扑腾着腰上的一对小翅膀，飞出房间往地下室飞去。这样是很累，但是至少不会再摔跤了。
地下室入口在楼梯下面，一期一振穿过入口，觉得浑身麻了一下。仔细想想，是一种防御魔法，应该是用来传递警报的小法术。虽然没什么实际伤害……
但是三日月宗近到底在干啥？
地下室的楼梯一折双跑，不多不少二十二步，一期一振小心翼翼落在楼梯上向下移动。楼梯尽头有一扇门，是装修时三日月坚持要安的。他喜欢有神秘感的地下室，一期一振拗不过，也就随他去了，于是这条通往地下储物间的楼梯格外狭窄阴暗，三日月很少过来，反倒是一期一振偶尔闹脾气的时候喜欢变成蝙蝠挂在这，心情好了才自己飞出去。
所以三日月宗近今天到底是要干啥？
他心里纳闷着，走进了尽头的门，恍惚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哎呀还是拦不住他。”
声音隔了门板，不太耳熟。一期一振不确定自己到底认不认识这个声音，也就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敲门进去了。不过他没犹豫很久，门自己打开了，三日月走出来，手上抱着一个纸盒子。宗主见了小不点的眷属，倒也不惊讶，笑眯眯地蹲下身，另一只手把一期一振抱了起来。
“您、您这是干什么……！？”
小吸血鬼吓了一跳，老龙笑嘻嘻地不回答：“一期哟，睡醒啦？正好，小牛排刚烤好，一起吃吧？”
“好的……可是您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哈哈哈，刚烤好的牛排，肯定很好吃哦。”
“您听我说话好不好！”
换过三个烤箱之后，三日月宗近终于学会了用切好的密封包装牛排和店家送的现成调料包制作烤牛排，味道与熟食店里如出一辙，没有多么美味但也并不难吃。今天的牛排显示出老龙的学习能力还是在的，牛排比平时来得嫩，也可能是没有一期一振监督，火候又弱了几分。即使这样，一期一振现在小小的手掌还是握不住刀叉，切不动牛肉。三日月笑嘻嘻地为他代劳，于是小眷属也就不好指责主人用手抓着吃这种野蛮行径了。
“说起来，您刚才在地下室做什么呢？”
三日月没直接回话，先把小吸血鬼脸上的酱汁擦干净，才回答：“今天不是平安夜嘛，今年你这个样子，不是挺难得的么，我准备了点礼物。”
“礼物？”
金色的大眼睛眨了眨，惹得三日月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差点被咬。
“嗯，吃完饭我就告诉你。”
吃完饭的意思是，吃完牛排，又洗完了碗，又擦干了湿漉漉的地面，又把沾满泡沫和油渍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又擦干了湿漉漉翻着洗衣液泡泡的地面，又把全程监督的一期一振冲洗干净套进新衣服里之后。一番折腾，指针距离十二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三日月抱着布娃娃一样抱着一期一振，放在大床上，神秘兮兮地让他等一会儿，然后推门出去，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但是变小的一期一振已经被折腾累了。他叹口气，一歪身子躺在床上，大大的外套下面，两条腿和一条小尾巴无聊地晃来晃去。
不过，圣诞节呢……这个节日，比三日月还要古老。没有一期一振的那些年，三日月是怎么过节的呢？还是说，他独自生活的时候，从不过这种节日呢？年岁越长，神秘越多，想要了解的事情和永远都不会了解的事情也随之增长。一期一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个骨胎似乎还在那里。
想把他的岁月留下来，留在每一个有自己在的日子里。
一期一振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两个红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村镇边缘，黑夜笼罩了村镇，空气死寂，最后两串脚印也在落雪中消失了踪迹。
而后，比雪夜更黑的龙飞过天空 ，降临在教堂门口，变成了那个黑袍的男人。男人站在那里，敲了敲教堂的门，没有回应。
“是吗……”
他自言自语，然后笑了。
“那就不再见了。小家伙，我们现在可以两清了吧。”
随后黑龙飞走了。
小镇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一期？哎呀又睡着了。果然变成小孩子了呀。”
一期一振觉得有人在摆弄他的尾巴，不舒服，醒了。睁开眼睛，不光是有人在摆弄他的尾巴，而且那人还在给他穿南瓜裤。
“谁！？”
肯定是三日月宗近没错，但是一期一振还是一个激灵滚起来这么问了。因为眼前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怎么看都是三日月宗近，无论是介于柔顺和倔强之间的发质还是那双含着月牙的蓝眼睛，怎么看都是他由内而外熟悉的宗主大人，除了年龄。
“圣诞快乐呀，一期。来，我帮你穿衣服呀？”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不对，您这是怎么回事……礼物？”
冷静一下，他敬爱的宗主大人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
“适合小龙体型的衣服可不好买呢，喜欢嘛？”
“重点不在这里！”
是的。重点是三日月宗近也是一条幼龙的样子。短短的龙角，背上一对黑色的小翅膀，尾巴悠哉地甩来甩去，红色的斗篷边缘滚了一层白色的绒毛，十足的圣诞节风格。
“您这是……”
“圣诞快乐呀？”
曾被教会追杀的古龙这样笑嘻嘻地说道。
“您是想做什么……”
“想和你逛街呀。”
“别开玩笑， 您到底想做什么？”
“哈哈哈，走吧走吧。”
“三日月大人……！”
真的只想逛个街吗？老龙说话总是真假参半，一期一振习惯了不猜透，也放弃挣扎，任由小小的主人牵着他同样小小的手跑出门，在午夜的小路上奔跑。
今年的冬天格外暖和，最近一百多年都很暖和，但今年还是格外暖和。两双小短腿在漆黑的街道上啪嗒啪嗒奔跑，呼吸声碰撞在水泥和柏油上，带着回响。他们跑着，一路跑着，一期一振跟在三日月身后，看着主人突然变得娇小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然后就真的笑出了声。
“一期，你笑什么哦？”
小小的三日月宗近转过身，倒着跑。一期一振看到他的小脸因为运动涨得通红，和平时家里那条懒蜥蜴判若两龙。
“没什么，您高兴就好。赶快转回去吧，倒着跑很危险的！”
“没事，我今天高兴呀。”
不知道这算什么没事的理由，但是三日月真的看起来很开心。一期一振也就不再阻拦，反倒是也久违地有股热血上头的冲动，突然指向了远处的黑暗里的小山头：
“三日月大人，我们一起跑到那边吧！”
“嗯？好呀，比比谁跑得快？”
“我不会输的。”
“哈哈哈，那我也认真点啦。”
愚蠢，幼稚，神经病。一期一振在心里笑着这样骂自己，在圣诞节的午夜这样毫无意义地奔跑着，像个小孩子。
是吗，三日月大人也会想要回到童年吗？一期一振的童年是和家人一起度过的，寡淡的食物和昏暗的灯光，兄弟们的争吵，农忙、农闲、打工，匆忙到没什么童年，又也许那就是童年。而三日月的童年呢？
奔跑着，奔跑着，不知道是谁先跳了起来，拍打起翅膀。两个属于黑夜的妖怪回到夜空，在冷风里穿梭，向没有灯光的方向飞行。时而抢先，时而落后，时而上升时而下降，海风掠过这座岛国，掠过这两个伪造外表的老妖怪，抚摸他们的笑脸和短发，撑起两双娇小的翅膀，然后把隆冬的水汽带向更远的地方。
“会下雪吗？”一期一振在风里问。
“会的，不是今天，但是今年冬天会下雪的。”三日月在风里回答。
“下雪就好了。今年可以一起做雪雕了吗？”
“好呀。”
“下雪就好了。”
“对呀，下雪就好了。”
他们傻傻笑着，三日月突然撞了一下一期一振，而一期一振甩了一下尾巴，居然稳住了身体。
“您耍赖！”
然后他也撞了回去。
对了，三日月的童年，只有他自己。
两人在空中攀升，坠落，滑翔，再次攀升。
小孩子趴在窗口指着夜空：“妈妈，圣诞老人在打架!”
“圣诞老人是不会打架的，快睡觉，不然收不到礼物了哦。”
没有会给他送礼物的圣诞老人，没有陪他狂欢的朋友，那时候的他甚至不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妄想火鸡大餐和慈祥的祖母吧。那条龙大概只会把自己从人类扩张的版图上割裂出去，在山顶孤傲地俯瞰人间，对每一次触碰都小心翼翼，像盯着蜡烛的幼儿。
两个妖怪累了，落在山头一颗大树上，靠着彼此的肩膀，磨蹭着对方软软的脸蛋，还在忍不住发笑。
“圣诞快乐，三日月大人。”
“嗯，今年真的很快乐哦。”
两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树枝上，晃着腿和尾巴。
“您的圣诞礼物我收到了，谢谢。”一期一振低下头，“其实我……我打算，自己偷偷把您的蛋生下来，当做礼物送给您的……但是没想到……”
“一期这个样子就是最好的礼物啦，”奶声奶气的三日月试着去搂一期一振的腰，小胳膊够得却有点费力，索性放弃了，“谢谢你大半夜陪我胡闹。哎呀好久没这么清爽啦。”
“您也知道是胡闹。”
“哈哈哈，当然知道啦。”
“您尽管胡闹吧，我会一直陪您胡闹下去的。所以……”
小小的一期一振握起小小的三日月那只渗着汗水的小手，稚嫩的声音落在树林里。三日月转过头看他，城市的灯光映出那双月牙，难得地有些困惑。
“所以请您不要再说什么……什么您不在了之类的话。别说，求您了。”
“一期……”
“……我知道这是逃避，可是我……对不起，今天过节，不该说这种话的……”
老龙的尾巴碰了碰另一条尾巴，然后缠在一起。
“我知道了。一期哟，这两个月你一直都在想这个吗？”
“……”
“对不起。”三日月叹口气，笑了，“谢谢。”
“要永远在一起呀。”
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俯瞰城市的灯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