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的纸壳箱

节操喂狗,狗不吃只好捡回来
内心是个无洁癖无下限的人,只是爬墙动作太慢容易被卡住

[h17→317]单选题

鹤一期→三日一期注意,大量前男友暗示注意。
其实挺没意思的一篇……就随便写着玩,我高兴系列。
确定受得了才能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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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听您讲故事了。”
“哦?”鹤丸国永摆弄着指尖那缕水蓝的短发,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还想听霜月骚动?”
“什么都行,我就是想听听过去的事。”一期一振躺在鹤丸腿上,柔软地笑着,伸手去碰那雪白的皮肤,金色的眼睛。
“你哟——”而鹤丸抓住了那只手,笑着把玩白手套覆盖下的手指,“突然这么粘我,有什么心事?”
可一期一振不回答,只是微笑,又问了一次:“给我讲讲过去的故事吧,什么都行。”
“那好吧。那就讲讲……”

深冬,房门紧闭,一点点碳火在黑暗里噼啪作响,房里的对话声就显得不那么单调了。平安古刀擅长把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这样他镰仓的后辈才能安安静静地听完,然后安静地在他身旁入睡。
莺丸问过,为什么是他。他回答,不为什么。
在山里御文库的日子像棉花糖,漫长,粘腻,空虚而且静止。钢铁的身躯成了无价之宝,每天被捧在手心里,傲慢得忘记了全世界。于是当第一次被赋予人的肉身时,他们睁大眼睛看向外面,一个嘴角扬起,一个抿紧了唇线。
他说,要不要试试当年流行过的众道,我的前主玩过,你的呢。
他说,我忘了。

本丸的生活很特殊,战斗和日常交织在一起,让人精神错乱。但太刀们要适应的,却并不是这些事情。金戈铁马和荣华富贵都是他们奋斗过的地方,每一把刀都有过声名显赫的主人,都见过华美或惨烈的人生。
真正难以接受的是,曾经忘记的伤疤,又要重新揭开了。

“……您认识的髭切殿,那时候烧了,是么?”
木板把声音吸收了一半,一期一振听上去冷漠极了。鹤丸摆弄着他的手指,懒洋洋地回答。
“烧了,那把火后来越烧越大,把整个镰仓都烧进去了。是不是很熟悉的故事?”
“是吗?可是历朝历代不都会起一次火吗?”
“哦,是吗?嗯,好像是诶。”鹤丸笑着,伸了个懒腰,“说得我都困了。你还不睡觉?我可要睡了啊。”
“不好意思,您先睡吧。”
“那我不客气了,明天还得带新人出阵呢。晚安——”
“晚安。”

新人。一期一振翻过身,听着身后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也闭上了眼睛。
可是睡不着。新人,那个新人,让他睡不着的那个新人……

他在挣扎中一夜未眠。早晨鹤丸起床的时候,他闭上眼睛装睡,然后听见他的契兄弟轻笑一声,揉揉他的头发,轻手轻脚换衣服,出了门。
那个新人,那个新人。山城出身的刀不会对他的名字没有向往,同样,一期一振不会对这个名字视若无物。
不想见他,可他还是来了。一期一振甚至要为了这个名字的出现对主人说一句恭喜。可是,可是,他的想法呢。

鹤丸对一期一振总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直率得像只野鸟。比如,鹤丸说他在本丸看到髭切时,是惊讶,然后是惊喜,而髭切看他,却仿佛看一只窗台上新出现的鸽子,表情写着慈爱和陌生,让人无所适从。
那,那把刀看到自己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露出一样的表情呢?
应该对他说一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吗?说的时候,又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想让他看到怎样的自己呢,看到自己的他又是什么心情呢?
焦虑,不安。身旁的位置已经凉了,一期一振仍然僵直在被窝里,盯着刀枕上那柄再刃的御物太刀。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成员,三日月宗近!”

庭院熙熙攘攘,一期一振在人群最后面,确保新成员不会看到自己。宗三在他旁边,手揣进袖子里,领口却大大方方地露出脖颈,也不知他究竟冷还是不冷。
“三日月宗近啊……说起来也是好多年没见过他了,看样子一如既往的命好,保存得不错。”
一期一振记得他敷衍地回答了些什么,具体是什么已经记不清了,但宗三接下来确实是笑了笑,再没出声。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和想象中差了好多啊。你看他那公卿扮相,这都什么年代了,老头子也得有个限度吧。”
出阵归来的鹤丸一手挠着头,一手接过递来的酒盅,抱怨自己一白天出阵的辛苦。一期一振给自己也倒了一盅,端在手里摇晃。
“古京物的诸位前辈,性情都有些奇特呢。”
“把我算进去了?”
“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一壶酒喝了半晌,喝得身上热乎乎的。鹤丸白日里疲惫,一头就栽进契兄弟怀里睡着了,呼呼打起鼾来。身为室友,一期一振自然只能责无旁贷把他塞进被窝,才舒一口气。
别让他看到自己这样的表情。镰仓太刀抚摸着那片雪白,眼睛不知看向哪里。

“鹤丸喝多了,今天你替他带队吧。”
糟糕。
“是。”

一早集合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站在朝阳里了,厚藤四郎在给他重新系腰上的结,一大一小的剪影贴在一起,有说有笑。
“一期哥!是三日月殿哦!我和你说过的!”
“您好,初次见面,弟弟们多受您照顾了。”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然后听到了一句带着笑意的“哪里,我才是多受关照的那个”。
两把太刀纵马冲进敌阵,钢刀铁蹄踏得大地都为之颤抖。厮杀是他们的天性,并不需要花很长时间就能回到享受战斗的状态。
一期哥是不是憋太久了,怎么冲这么快。厚是这么想的。
无论如何催马都甩不掉侧翼另一骑沙尘。一期一振是这么想的。
战事顺利,一期一振公事公办地带队凯旋,回到房间写报告时,鹤丸趴在他肩上,上下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你一个字都没提三日月哦。”
“没什么可说的吧。”
一期一振盖上报告,歪歪头就蹭到了鹤丸的短发,痒痒的。
“你惦记他?”
“您从哪得出这种结论的。”
“从字缝里。”
鹤丸用力推,一期一振也不反抗,两把刀就躺在了榻榻米上。

次日的出阵又是鹤丸负责了。一期一振继续留守,尽职扮演着他的角色,作为粟田口目前唯一的太刀站在队列最前头,昂首挺胸,似乎无所畏惧。
“一期哥,看到三日月殿好像不怎么开心?”
训练结束,厚问他。他摇摇头,敷衍几句,又被毛利打断了。
“一期哥不是忘了那段时间吗。”
“对哦,说起来是呢。”
弟弟们肆无忌惮地讨论,兄长在一旁微笑。
真不记得就好了。

啊啊,其他的一期一振,一定是因为害怕那段回忆,才都扔给自己的吧。

三日月宗近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就是有那样一种安静的吸引力。他的优雅让人倾心,他的强大让人喝彩,他偶尔的犯傻也能让人莞尔一笑。一期一振努力转过头去,却总有人拉着他说,你看,那是三日月宗近。
不想看。放过我吧。

“那个三日月最近啊……”
一期一振在穿衬衫,鹤丸在他背后念叨前一天出阵的事情,说着,突然就停了。
“怎么了?您继续说吧。”
“你不介意?”鹤丸转头看他。
“介意什么,难不成我应该对您总和他出阵这件事吃个醋来着?”
鹤丸却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我觉得你应该吃醋的,可是你没有。”
“还是一如既往的明查呢。”
“哈哈哈,觉悟吧!从实招来,你对三日月是不是有意思。”
于是一期一振打好领带,拍开腰上的手,转过身,认真看着鹤丸的眼睛。
雪白的人影映在金色的眼睛里,模糊成一片亮光。
“我,不太想见他。”
“哦?”
如一期一振所料,鹤丸反而起了兴趣。这把刀看人很准,开口却不过问气氛或者心情。一期一振知道自己生性有点别扭,鹤丸能把他的真话逼出来,应该说他们是很合适的性子。
“我和他……有点芥蒂吧。您不知道的事,我本来也不应该知道的。”他长长叹了口气,转过去穿上外套:“您就假装没听我说过吧,维持现在这样就好。”
“不好。”鹤丸双手环抱在胸口,挑了一边眉毛,“你又想自己憋着?磨磨唧唧拖着?能不能痛快点啊吉光太刀,要钝了啊。”
一期一振突然猛地开口像要说什么,嘴巴开合几下,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声,又合上了。
然后房间里安静了。谁也不再逼迫谁,沉默塞满每一个缝隙,偷窥着一切。
“我不知道你知道什么,”鹤丸最先投降,“你有你的判断,那就别后悔,这样就行。”
“……谢谢。”
“你偶尔神秘主义的样子我也不讨厌。”
“……谢谢。”
“好了,吃饭去吧。走喽吃饭去喽!”
“……是。”
谢谢。

但是。

总要遇上的。
鹤丸说的对,不该把事情拖太久。但他也说得不对,再锋利的刀也切不断自己的影子。一期一振是真的很想砍过去的,但他金色的眼睛就映在那里了,在那弯月牙之上漂浮着他惊慌失措的面孔,手放在腰间,离刀柄大概两个指节的长度。
“抱歉,吓到你了?”
转角突然出现的古刀原本向前半步伸出手,却又退后了一步。
“……不,没关系,请别在意。”他放开刀,侧身让开一条路,“您请。”
“哦,抱歉了。”
“哪里,晚辈才是。”
这段对话本来应该就这么完了。
“对了,一期一振。”
可三日月却接了一句。
“……是。”
“我听说,你失忆了是么。”
那人转过身来,笑容里有一期一振不敢看的距离感。
“……是的。”
“是吗……很遗憾,不过,见你现在精神很好,我就放心了。”一期一振挪开视线,三日月遥远的笑意在话语里都听得到,“不管他们对你说了什么,我希望你都别太在意。”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指点。”
他听到一声叹息,轻到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么,以后可以像普通的同事一样,别再躲着我了么?”
好的。是。可以。
“……我会尽力的。”
尴尬在两人之间徘徊了好一阵子,慢慢把他们无声地推开。

对不起……但这句话不该我说的。
我想说什么,我想听什么,我想怎么样……

一期一振猛地拔出刀,站在原地,又慢慢收了回去。

毫无预兆,鹤丸不知道怎么回事,粟田口没有头绪,审神者查看一番,也只能把症状上报给政府,等待支援。
一期一振病了。一开始他只说自己不停地做噩梦,然后开始出现幻觉,再之后,他再也无法和别人交流,仿佛被困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世界,看不见彼此,听不见彼此。整个过程只有两天。
而一期一振知道,这些都是幻觉。

“还有一天。别担心,还有一天应该就能结束了。”
“我记得,火烧了三天。今天是第二天吧,所以快结束了。”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见我说话。别担心,明天应该就结束了。”
“不过,万一这场火不肯熄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也许我不应该纠结这件事的,对不起,我真的忘不掉。”
“我真的没法忘记。我在半山坡的茶室张望,那个夏夜里,西边的天空红了一个晚上,太阳就是迟迟不升起来。”
三日月牵着一期一振的手,谁也没有看谁的眼睛。

“……鹤丸殿,您在么。”
一期一振知道自己坐在鹤丸的房间里,只是周围这灼痛和热度太过熟悉,不作他想。
“我啊,我什么都记得。为什么不能像别的一期一振一样忘记呢,我也很苦恼。这种东西肯定是忘记比较好,您肯定知道,过去的事情,有些翻出来是笑话,有些抠下来就是伤疤。我的伤疤应该好了吧,六百年了应该好了吧,怎么就忘不了疼呢。
“我不想记得啊。我不想记得啊。”

鹤丸坐在三日月宗近身边,看着这位前辈级的新人。三日月只是握着一期一振的手,应和他的一段段自白。
“可我啊,我不能忘记哟。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记得最后的丰臣,记得高台寺山坡上看到的那片天空。
“即使事到如今太晚了,我是还有话想对你说。你能听到就好了,我希望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你能听到。一期,你能听到么。”

“我记得,从三日月殿离开开始,一切都开始不对了。我不知道是事情本来就该变得糟糕,还是因为他不在显得格外糟糕,我只知道,他在的时候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一切都很好,井然有序,我们都看得到未来。我会被继承给秀赖大人,而他会在高台院大人去世之后返还丰臣家,至少世代供奉在寺庙里。我们当时都是这么想的,至少我们不会离得太远的……”

“我对你说:此去京都,恐怕回不来了。但彼此还在,丰臣还在,早晚还会见到的,德川家康的事情,我会在京都协助宁宁从旁周旋。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对不起,我没能帮上忙。”

“其实是迁怒吧。我一直很矛盾,到底应该想他还是忘了他。”

“闹出这么个结果,若真是忘了,不是太便宜我了么。”

“那么,什么都记得的我,应该是想他的那个我吧。
“所以,鹤丸殿,这是我答应您的原因。我想忘了他。”

“我怕你现在过的不好,我比谁都怕。千百年来,这大概是我最怕的一件事。”

“我怕我会原谅他。”

“我不知道敢不敢接受你的原谅。”

鹤丸一言不发,只在一旁看着。

“鹤丸,能原谅我么。”三日月转头看着晚辈,苦涩地笑着,“我无意用长辈的身份压着你,我确实对你的伴侣念念不忘,也确实扰乱了他的心神。但是……我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
“我理解。”鹤丸转开头,思索着什么。片刻,他又转回来:“但是三日月,你知道我怎么才让鬼丸国纲松口放我追他的么?”
三日月不说话,他也许猜到了,鹤丸还是要公布答案。
“他跟我说,不许一期一振接近你,别的都好说。”
“我知道。”三日月还是安静地笑着,“久国和鸣狐也是差不多的意见呢。哎呀,我真是招惹了粟田口全族的罪人呢。”
“他怎么说也是山城传粟田口派现存最年轻的太刀,长辈护着小的,这心情你应该能理解吧。”
“我理解。”
年长的古刀点点头,年轻的古刀也点点头。
“所以说,三日月宗近前辈,抱歉。”他起身,开门,“请回吧。”
“打扰了。”
深蓝的身影就这么走了,头也不回。

“怎么办……我觉得我已经原谅他了……”
鹤丸看到一期一振笑了,眼圈是红的。

主人说,政府回复了。幻觉的成因还不明白,但并不是十分罕见的症状,多是精神状况不好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时间一到又会自己恢复,没有什么其他症状。
主人还说,虽然很痛苦,但这是解开心结的机会,也许是付丧神本能地对自己下的一剂猛药。
“麻烦你啦。”鹤丸牵着一期一振的手,对主人的背影比个大拇指,然后笑容褪去了。
第三天,一期一振依然无法和任何人交流,只偶尔自言自语几句。鹤丸什么时候看到他,他都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他的眼袋越来越重,血丝越来越多,金色的眼睛空荡荡看着某个鹤丸国永不知道的时代。
“忘了他,过去的让他过去吧,有我在呢。”
他试图吻他,然后看到一滴眼泪划了下来。
他思考了一秒,吻去了眼泪。

第四天的早上,一期一振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一头白发的付丧神趴在他旁边,瘦削的脊背微微起伏。
回来了。他叹口气,翻个身,搂住身旁的人,嗅着他的味道,心头一紧。
“嗯……”
鹤丸醒了,揉揉眼睛。
“早安,鹤丸殿。”
“早……嗯?”看样子,鹤丸这才真的醒了,“你醒了?”
“嗯,我醒了。这三天辛苦您了。”

这件事像菜园里的一只蝴蝶,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然后就消失在绿叶红花中间,不知去处了。
一期一振回到前线,在第一部队与鹤丸共斗。忙起来就不会多想了,也就没有时间再看第二部队主力的三日月宗近了,三把刀对这样的安排都说满意,都露出一样的微笑,都把自己的角色演得很好。
还有什么比故意保持沉默更让人窝心的,就是故意保持配合了吧。

年终的连队战是对本丸综合实力的大型考核,总是逃不过这一次。
“一期,回去咯。”
他们击掌打气,全副武装的第二部队从第一部队身边穿过。鹤丸去拉那只白手套,抓空了。
他回头,确实看到一期一振刚刚转过身子。
“抱歉,稍微愣了一下。”
一期一振跟上几步,回握住那只空荡荡的手。
“走吧。”

这就是如愿以偿的“维持现状”。

“实话实说了吧。”
鹤丸脱了羽织,把脏兮兮的小袖扔进洗衣筐。
“您问什么?”
一期一振已经换上了便服,正在叠衣服。
“你对三日月还是有意思的吧。”
叹口气,一期一振停下动作,抬头看着鹤丸。
“我说没有呢?”
“胡说八道。”
“您明查。”
许是没想到答应得这么干脆,鹤丸一时间没说话,一期一振也扯了扯嘴角,转过身,老老实实正对着鹤丸,俯下身谢罪。
“对不起。”
一片沉默。
“我在等你解释呢。”鹤丸说。
“……我没什么可解释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也不敢向您请求原谅,所以一直不敢向您直说。”他的额头贴着榻榻米,看不到脸,“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对不起。”
“别光说这个,起来吧。我没……”鹤丸歪了歪脑袋,“好吧,我是有点生气的,就那么一点。这是那个吧,人类说的那个精神出轨吧。嗯,确实有点生气。”
“对不起……”
一期一振不起来,鹤丸就去拉他,但吉光太刀纹丝不动,蜷缩着,像一层壳。于是鹤丸也收手了,盘腿坐在对面,低头看他。
“一期一振,我也喜欢你很多年了。
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第二天清早鹤丸就不见了。一期一振迷迷糊糊翻过身,感觉身旁空得不正常,睡梦里脑子嗡地一响,眼睛睁开,看见空荡荡的被窝上躺了一张纸条。

一期一振握着纸条赶到道场,周围已经有几把早起的刀守在一旁围观了。被围观的对象刚做好热身运动,拎着木刀走上场。
有人为一期一振让出了路,有人问一期一振要不要拦着他们。被询问的主角眼看着场上的两人鞠躬,场下的他只能摇摇头。
“这是队长的选择,我尊重他。”
鹤丸国永和三日月宗近摆好了架势。

一期一振看着白色和蓝色纷飞,木刀咔咔作响,而自己僵直在原地不动。
他做了他的选择,我也该做出我的选择了。

最好的刀是什么样的刀?
不折,不弯,斩无不断。
审神者曾经应和着这句教材上的话喊道:不媚!不降!不悔!
那位大人之后被歌仙表扬了,再之后好像又被批评了,各中缘由他不太清楚,但是这句话好像很有道理,又很好记,不知怎的就忘不掉了。
不悔。怎样才能不悔,这个问题太难了,六百年过去,他还是没有想清楚。
不反省就好了吗?放下就好了吗?宽慰自己尽力就好了吗?问题总不会自生自灭,只要时间够长,它迟早会化成一只蜂飞回来,扎进骨肉里,同归于尽。
怎样才能不悔。
蓝色和白色的袖子像蝴蝶飞舞,手中的木刀像蜜蜂狠刺。一期一振眼看着他们来来回回,知道他思考的时间越来越少。

“一期一振想选你。”
鹤丸国永打过招呼之后,第一句就是这个。此时三日月宗近正在对着一株山茶花活动肩膀。
“是嘛,我以为他一定会选你的。”
“你就当这是你们三条留下来的作风吧,今天我来找你,就是要夺人所爱的。惊喜吗?”
“哈哈哈,太惊喜了,五条的小子。”三日月笑着转过身,拍了拍鹤丸的肩膀,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既然你想堂堂正正比试,正好让老人家看看吧,据说是古京物第一杰作的御太刀国永有什么本事。”
鹤丸后退了一步,三日月嘴角笑着,那双眼却让人以为太阳还没升起来。
“那你可别让我失望啊,天下五剑。”
但鹤坚持要把太阳带回来。

两位队长的回合格外漫长,场下围观者越来越多了。一期一振被弟弟扯了衣袖才回过神,发觉大半个本丸都聚集了过来,等会儿一定会被主人发现的。台上还胜负未分,鹤丸猛攻不止,压得对面几乎透不过气,但三日月的防守太过滴水不漏,反倒看起来游刃有余。
如此下来,怕是要打成消耗战,到时候对出阵都有影响。一期一振心里有数,只是台上两个平时靠得住的家伙这节骨眼上已经发起了失心疯,等会儿主人来了,两队队长私下斗殴,这事怕是更不好交代。
这个时候了,什么情情爱爱的,还哪里顾得上这些。一期一振放开弟弟的手,从场边随手抽了一柄木刀,三步并做两步就冲进了战局正中。
“一期……!?”
“一期一振?”
两个队长的刀刚刚撞在一起,一期一振的刀就从中压了过去。三把刀力道不均,手腕一翻就头朝下扎在了地上。一期一振两边各看一眼,低声说道。
“两位,白天还要出阵,该适可而止了。”
话说完,那两把木刀泄了力,收了回去。一期一振也收起刀,不敢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开。一步迈出还没落地,鹤丸就这样伸手上去,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走吧,洗个澡,准备出阵了。”
一期一振没有回头,试着用眼角瞥向身后,但什么都没看到。
“……是。”
他仓皇地逃了,没看到三日月在看他。

之后一期一振没再随一队出阵,传言说他和鹤丸吵架了。很难想象一期一振怎么和别人吵架,但事实上,一期一振确实又回到了他单独的房间去,白天也不再出阵,专心照顾弟弟,对传言闭口不谈。
“一哥……护理这种事我可以自己来的啦。”
夜战回来的厚从被窝里爬出来,兄长正在坐在廊沿下揉拭纸,刚刚出战过的短刀们排列在他手边,看样子是准备拆开护理里面的刀身。
“把你弄醒了?”一期一振笑着轻声说,“我现在也没有别的事,你们好好休息,我来就行。”
“没有,就是,那个……挺不好意思的,这点事也要一期哥来做,有点那个……难为情啊。”
“没事的,我现在也挺闲的。”
说不过哥哥,厚挠挠头,盘腿坐在旁边,看兄长布满刀茧的手细心拆下装具,一件件清理,拿起那柄厚达一厘米的短刀检查、打粉、擦拭、上油,熟练而温柔。
“……一期哥啊。”
他没忍住,趁着兄弟们都睡着了,现在难得地和兄长独处,机不可失。
“嗯?”
一期一振的眼睛没有离开刀,这一声也轻得几乎不出气。
“……你真的和鹤丸先生吵架了?”
“嗯。”
模棱两可的回答,一期一振面不改色,声音还是一样的轻。
“……其实,那个啥,我昨天和平野也吵架了,他说你现在就挺好了不要打扰你,可是我觉得吧……那个……”
男孩搜肠刮肚找着词,一期一振放下了手里的刀。
“你们觉得呢?”
厚愣了,还没找出来的词就烂了在肚子里。看晨光里的兄长不再挂着那个温柔的笑,倒是和冬日的晨霜一样冰凉又虚幻,同样生于十三世纪的短刀也正了正颜色,清清嗓子。
“我觉得,一哥你想多了。咱们总是被人收着,每次总有那么几个室友印象深刻吧,所以吧,就是,总会有那个……就是那种,虽然短刀不太有,但是太刀还挺多……啊不行我说不明白!”
还是不行,厚气恼地揪自己的头发,一期一振笑着拦住他,揉揉脑袋。
“总会做过些没意义的事,是么?”
“我觉得不叫没意义哦,消磨时间也是有意义的呢。”
乱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穿着粉红睡衣趴在旁边踢小腿。
“就是,一期哥太不直率了,所以说太刀呀……”
毛利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趴在乱旁边噘起嘴。
被弟弟们教育还挺新奇,一期一振放下手里的短刀,坐直身子。
“嗯,说得对。也许是我太优柔寡断才变成这样的。”他认真反应一番,又看向平时和他不太亲近的毛利,“那,我应该怎么办?”
“哎呀一期哥我是最了解的。乱你让开一点啦,是不是变胖了,有点挤哦。”
“很失礼啊你!”
毛利往前凑了凑,抱着膝盖坐下,一本正经看着长兄。
“一期哥,你说过你忘了秀吉那时候的事吧?那还纠结什么呢?鹤丸先生哪里不好吗?”
“……是呢。但是……”
“啊,出现了,但是!”乱在旁边插嘴。
“但是还是很在意三日月先生是吗?”
被弟弟说穿是件很尴尬的事情。兄长笑着低下头不说话,这会儿弟弟们看起来反而更像哥哥了。
“昨天,”厚嘟囔着插嘴,“昨天平野他说……他说,一期哥你……恨三日月殿?”
一期一振认真地思考一下,摇摇头:“说实话,我也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了。”
毛利倒是不以为意,咧嘴笑着:“平野他太死心眼啦,一期哥你知道的,他这点是最可爱的。还有鬼丸前辈也是,他们都是认真过头的类型,其实不太擅长处理感情问题哦。他们只想保护一期哥而已,其实不知道一期哥想要什么哦。”
“没想到啊,毛利除了拽着平野裤腰带到处跑,还有这种特长。?”兄长笑着揉了揉绿色的小脑袋,“那,你有什么见解?”
热爱小不点的短刀对兄长的爱抚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总之赶快先转过头去看了看乱,乱倒是眯着眼睛笑得开心。
“其实呀,”长发的短刀晃晃脑袋,“我昨天呢,出阵的时候呢,和这几个家伙都聊过啦。我觉得呀,一期哥你从头到尾其实只有那么一个目的。”
“什么?”
乱眯起眼睛扬起嘴角。
“一期哥你呀,是想对三日月殿撒娇吧?”

一期一振挪向曾经无比熟悉的房间,一路上的景色恍若隔世。深陷其中时怅然自失,等理清了心绪,发觉这么短短几日,竟也可以物是人非。
日头不低了。远远地,似乎是从鹤丸房间的方向传来一阵笑声,越走越近,那笑声越来越清晰,伴着酒香。
“嫁过去!啊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哎呀嫁过去,不愧是伊达政宗啊,哈哈哈!”
再走近些,声音更清楚了。伊达和织田的几把刀来了鹤丸的房间喝酒,连压切长谷部都喝多了,应该是相当愉快的场面吧。那,自己凑进去岂不是破坏气氛了?他掉头想走,没转身就听到后面有人停下了。
直觉告诉他,不要转头,身后那人也就没有动。
“鹤老大怎么还没回来哦?”
他听到太鼓钟贞宗在房间里抱怨。
“马上!”
身后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从他身旁经过。
“在这等我一会儿。”他听到那人对他低语,脚下发慌。
之后,白鹤扎进了宴席里,一期一振独自站在外面,与喧嚣格格不入,不知道是忐忑还是宽心。

“哎呀,这不是一期嘛。”
鹤丸还没出来,却不知道三日月为什么就出现在这里了。
“远远看着你,不太放心,就跟来了。不说这个,帮我个忙。”身着狩衣的古刀原地一转身,“背后这个结好像不太对劲呀,能帮我系一下么?”
这种请求没什么好推辞,一期一振走上前去,手指挽过粗厚的绳子,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
“一期啊。”他听到背对他的这把刀这样说,“突然讲这个,你可能会吓到吧。不过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说的……对不起。”
“……不,”绳子系错了,一期一振解开绳结重新开始,“是我太小心眼了,有形之物迟早都要破坏,这是常理。我倒是运气比较好,还有幸得到再刃的机会……”
“一期。”三日月打断了这段官腔,“我知道你很怕在感情上起争执,也怕在两个重要的人中间做选择,毕竟六百年前就出过这种事,结果是两败俱伤。”三日月叹口气:“仓库里的日子无聊,怎么游戏都不会有人指责的,但毛利和我说过,你总是只选一个,我就想,你还真是没变呢。”
“哪能说变就变。刃纹变了,心铁还是我。”
“嗯。所以你一定能把自己照顾好的。”
结系完了。一期一振手里捧着绳结没放下。
“挺好的,大体上都挺好。”
“是吗,那我也放心了。”
一期一振想等三日月再说点什么,而绳结从手中滑落,那人就走了。
“等一下!”
他下意识叫住,三日月转过了头。
“嗯?”
怎么办,说什么,做什么,怎么办。
“我……”
“怎么了?”
“我已经不会迁怒您了,所以……您可以像以前一样接近我吗?”
三日月看着他:“以前?”
“能像……像六百年前一样,和我在一起吗?”
三日月没说话,有些苦笑,一期一振鼓起的勇气僵直在那里,一点点流走。

“这不是挺好吗。”
鹤丸在身后开口了。

转过头,鹤丸正看着他,脸色轻松得很。一期一振一下子不知道哪来了一股勇气,深深鞠躬,低下头。
“对不起,非常感谢您这些年的陪伴。”
“哎,”鹤丸叹口气,站在原地没动,“你哟,分手就分手,怎么弄得这么正式。起来吧,我输了就是输了,不会和你闹脾气的。”
“……谢谢。”
“但是你想清楚哦,”鹤丸又说,“如果哪天你后悔了,我可不会在原地等你。”
“您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

“一期。”三日月在他身后说,“走吧。”
“是。”

烛台切光忠端着一碗酒,拍拍鹤丸肩膀。
“鹤先生,别难过了。”
平安古刀耸耸肩,回过头时脸上是笑着的。
“难过什么,分分合合常有的事。走了走了,回去喝酒了。”

一期一振后来很久都没有再出阵。修行回来的刀越来越多,也渐渐不再需要从旁协助了,他就和以前一样,留在本丸照顾弟弟,照顾自己,还有照顾那位需要额外费心的恋人。
重新熟悉的过程很短,要归功于三日月宗近的亲和力。一期一振想象不到,几百年的纠结这么简单就被打破了。收拾一下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整洁的房间,几句埋怨自然而然就打破了距离,然后三日月笑嘻嘻趴在他肩上说些傻话,一期一振转过头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嘴唇,这才恍然大悟,已经被领进他的节奏里了。
“夫君大人?”
三日月亲吻他的鼻尖,熏香的味道让人神醉。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您说着不害臊吗。”
“不呀。一日夫妻百日恩,九年夫妻我得叫上九百年,还剩三百年,觉悟吧?”
“您脸皮真厚。”
“哈哈哈,过奖啦。”

身边不是那个味道了,拥抱自己的肩膀更加宽厚,一个玩笑似的浅吻也有融化的错觉。
“有点找到过去的感觉了?”
“……您不想试试新的感觉?”
“那再好不过了。”

鹤丸国永坐在房顶上,今天天气很好,蓝天飘着白云,和羽织的袖子一样白。他一伸手,阳光晒着他的皮肤,白成了剪影,仿佛要融化在云里。
“嗯……今天去吓吓谁呢。”
他随便一挥手,指尖正好落向了某个落单的同僚。
“好的,那就是他了。”

本丸今日依旧安静,宴席与亲昵在小小的院子里此起彼伏,绳结般延伸,历史般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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