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的纸壳箱

节操喂狗,狗不吃只好捡回来
内心是个无洁癖无下限的人,只是爬墙动作太慢容易被卡住

【随笔】十年之后

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就不用在意了。是我玩BLC时候的俩儿子,写写这俩孩子,治愈一下自己。


------------------------------------------

叶猫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没能在高考结束之前长到一米七。养父齐翎说是因为他在街头流浪那些年落下的太多东西已经来不及补上,他却撑着下巴撇着嘴,对长自己不过十几岁的男人嗤之以鼻,态度蛮横,仿佛屁股后面拖了一条看不见的尾巴,在不耐烦地晃着。

齐翎是个好脾气的男人,身上有不少旧伤疤,只要叶猫问,他总会耐心地返给他三十字以内的回答。叶猫最开始的时候好奇,总希望多套出几个字来,后来,听得多了,也就渐渐明白,那些伤疤都是讲了也讲不清楚的事情。他没见过那座炮灰纷飞的岛屿,就像养父没见过和野猫抢垃圾吃的孩子一样,没经历过的事情总是没有说服力的,不管花多少口舌都是白搭。

这些小问题姑且还不影响他们父子的关系。齐翎答应了要带叶猫去城外,去见这些年缺席叶猫生日的原因。

“我答应你,今年是最后一次。”齐翎开着车,手背上的皮肤大概是随着岁月有了些变化,那枚蝴蝶的纹身看上去有点变形。

“你答应我没用,等我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小爷就去外地念书了。那会儿你爱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我可管不了你。”

少年坐在副驾驶座,远离养父那一侧的耳朵上挂着玫红色的耳机,隐约传出架子鼓的声音。

齐翎笑了,转动方向盘,缓缓地驶出了公路:“进了大学别跟高中似的,钻点空就疯玩。好好念书,多交点正经朋友。”

叶猫又撇撇嘴,青春期的孩子好像就喜欢说这句话:“你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

“没人管还不是活得挺好的!”

“就你这一米六七?”

“一米七!穿上鞋就一米七了!”

“你出去和人这么说试试,肯定一秒就戳穿了。”

“我靠谁说我矮,我踢烂他的XX!”

“靠,小子,早tm叫你别说脏话了。”

“我乐意!”

父子俩一路拌嘴拌到了目的地。齐翎说下车的时候,叶猫还没以为他是真生气了,正憋屈地想着下车就下车,愤愤地甩了安全带,狠狠摔上车门,就听到他养父在车那头叫他。

“你不是想知道每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在哪吗?我在这儿。”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不是出来吵架的,但是说过去就过去也未免太掉面子了,少年怄了一口气,喊了一嗓子:“我系鞋带!”然后蹲下身,解开球鞋的带子,重新系起来。

周围是一片荒郊野地,空气里都是青草香。叶猫能闻出里面有些能吃的草,他小时候吃过,一棵一棵试着吃的,那阵子,拉屎都是绿色的。这老男人每年来这干啥?吃草?他还有点不开心,但是鞋带系完了,他也找不到再磨蹭下去的理由了。更重要的是,齐翎完全没催他,这让他感觉心情比较好:那就过去看看你那边有什么吧,这是我自己决定的,可不是因为你命令我。

少年迈着大步子摇晃过去,看到自己的养父单膝跪在一块石碑前,正拔着石碑边的草。

“……这……这是……”他隐约猜到点什么,上前几步,想看看石碑,但那上边一个字都没有。

齐翎专心清理着那块地面,抬也没抬头:“我说过,我参加过岛屿战争。”

“……哦,是啊。”少年点点头。

“这是我那时候的长官。”

说完,他叹了口气,终于停下了手。

叶猫知道岛屿战争,知道那些年里,真正死掉的人不多,疯掉的人却不少,连带这片大陆都陷入了长达近十年的疯狂。他是在疯狂中出生的,借着疯狂成长的,他恨那场战争,他也没法否认,他迁怒这个养育他的男人。

现在这个男人带他来看另一个男人。

“……那他怎么在这。”

齐翎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墓碑,恍惚是写了几个字,又不太看得清楚:“他是被秘密处决的。是我埋了他。”

“……我知道了。”叶猫冷漠地说:“他是战犯。”

齐翎低下头,有一阵子没说话。

“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反正也不会再来了不是么。”

少年转身就走,一屁股坐回车里,养父却只叹一口气,然后继续拔着周围的草。

时间随着耳机里的鼓点声一分一分过去,叶猫在车里哼着歌,对外面那个不合法的养父不闻不问。他看了看周围的荒野,在脑子里画了张地图。这里在城区的哪个方向,距离多远,距离海边多远,距离岛屿多远。然后他开始猜想,这里十年前是什么样子。

十年前,岛屿战争中的士兵们开始撤回大陆的时候,这里很可能是他们的第一个驻扎地。

一场双方都败北了的战争,消耗了大笔大笔的金钱和资源,却无功有过。所有的怒火倾斜在这群疲惫的士兵身上。是的,大部分的平民安抚他们回家了就好,而内阁早就变了天,把一切归咎于前内阁的策略失误。于是,在前线僵持多年的士兵们再也没能抬起头。叶猫记得,那时,有一群士兵回不了家,就住在这里,叶猫曾经偷偷溜进这里想找点吃的,才发现,这群士兵比自己只多了个屋檐。

即使这样,他还是偷走了一包过期的压缩饼干。

十年啊,这里连当年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少年故作深沉老成,眯起眼睛看向广阔的荒野,心想这里能挖出多少白骨呢,又能找到多少狗牌呢。

然后他听到了隐隐的哭声。

他其实是不太相信的,因为他的养父真的不适合那个样子。齐翎是个温和的人,几乎不发脾气,也不生气,不伤感,好像总是心情不错,即使心情不好也能找到办法变得心情不错。硬要说的话,就是叶猫确信自己一定成不了的那类男人。

就算他手背上有那么娘炮的纹身,哭哭唧唧的也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齐翎啊。这个声音实在让他太在意了,于是他摘了耳机,探过身子去看,却看到他的养父回来了,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久等了,走吧。”

“嗯?啊、啊,哦。”

叶猫挂回耳机,感觉车身一震,启动了。他斜眼去看养父,然而逆光里,他看不清那个容貌平平的男人眼角到底什么颜色。

车开上大路,又变得平稳起来。没有了颠簸声,车厢里也安静了许多。

“……那个,我说。”叶猫还是开口了。

“嗯?”

少年思考了一会儿:“我说……那个,那个长官啊。”

“是我直属的上司。以前对我……嗯,挺照顾的吧。”

不对,不是想问这些。叶猫干脆摘了耳机,老成地叹口气。

“我吧,以前在街上也啥都干过,所以我也不和你客气了啊。”

齐翎笑了:“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

“他是你相好?”

大概是没想到养子会这么问吧,齐翎失笑一声。

“你怎么这么想。”

“你少废话,是不是。”

养父摇摇头笑了:“不是。我曾经以为是,结果不是。”

完了,比想象中还狗血。叶猫一歪头,心底对自己啐了口吐沫。但是齐翎果然就没再说什么,和以往一样,旧伤疤,不多提。

你不提,我就主动去揭了:“你还是很想和他在一起的吧。”

“想啊。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齐翎笑着,平稳地给后面的跑车让了路,“但是啊,现在想想,他死的时候没人知道,我如果真的能知道,那我也一定赶不到他那边就死了。想这些没用,不如把你养活了。活一个算一个。”

突然讲得这么肉麻,叶猫撇了撇嘴,没说话。他的养父却意外地开了话匣子。

“我的职责是保护他们来着,我以前没说过吧,是一个机密的试验性职位。结果呢,谁也没护住。我说我要成为盾,然后,现在就剩我了。”后面又有车鸣喇叭,齐翎转动方向盘,又让过去一辆,“你说,玉碎了,要匣子做什么。”

“匣子装东西啊。”

叶猫随口接道。

“哈哈,是啊。”这话好像说得齐翎很开心,他看了叶猫一眼,然后继续看着前面的马路,“继续装东西,所以这就把你装进去了。”

“呜哇我可不要做你相好。”

“滚,你哥我喜欢年纪大的。”

“靠你老男人有脸自称哥,大叔你行不行啊,这把年纪要点脸啊。”

“叫谁大叔,没听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啊。”

“得了你都残花败柳了。”

“嘿小子你上学就学这个是吗?等回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好啊干架啊,别怂,谁怂谁是孙子!”

然后车回了城,回了家,两人回家先打了一场枕头仗,惯例是叶猫输了。之后两人才平静下心气去做晚饭、吃晚饭、洗碗、看电视,睡觉。

然后,毫无悬念地,一天就过去了。就这么过去了。

和十年来的每一天都一样地,过去了。


评论(7)
热度(3)

© 胡思乱想的纸壳箱 | Powered by LOFTER